纳兰容若(精简版)
作者:白落梅
那是一个漫长的冬天。好在他生于冬季,虽然失去了青梅表妹,还有诗酒和窗外的梅花相伴。春天来的时候,他脸上又开始有了光彩,他的俊朗丝毫不减,只是清瘦了些,更添了成熟韵味。纳兰明珠夫妇仿佛看到他们优秀的儿子,经过一个寒冬的冰冻,在姹紫嫣红的春日复苏。却不知道,他外表生动温暖,而内心一片荒凉。生在相府,又为长子,即便他内心冷若寒霜,也要支撑着让自己学会成长。尘世与他,除了情怀,还有责任,他不想做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。
在一个春阳高照的日子,容若参加了会试,考中贡生,这一年,他十九岁。
仿佛爱情的失意并没有泯灭他的才华,容若是佛前的金莲,这种与生俱来的光芒,漫漫尘埃也遮挡不住。既是尘缘未尽,责任在身,就宿命难逃。没有谁可以在人生的道路上一马平川、畅行无阻呀。时光要将一个人打磨,把你的锋芒慢慢磨尽,到最后,圆润得没有一丝棱角,连过往的纹络都几乎看不到。千百年来,它自作主张地改变人事,自己却清新如昨,没有增添一点点的沧桑。
考取贡生不久,在没有任何先兆的境况下,纳兰病了。他病卧在床上,感觉自己似掉入一个寒冷的冰窖,全身筋骨都抽搐疼痛,身上的血液亦随之凝固,不得流淌。医官说这症为寒疾,寒为阴邪,易伤阳气,其性凝滞,乘虚入骨。似乎他的病症都跟宿命相关呀,容若出生在寒冬腊月,小名冬郎,心慕幽清,此次遭受寒邪侵袭,冥冥之中似有定数。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,只有他自己知道——青梅表妹的离去令他心痛难当。这么多日夜努力地支撑,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,容若感觉自己被疼痛撕扯,整个人都要支离破碎了。
病来如山倒,来势汹涌,不容他做丝毫抵抗,就这样,容若一病不起。几个月以来,邪风恶寒,发热无汗,咳喘疼痛,纳兰容若被折磨得形销骨瘦。曾经溢着书香茶香的屋子里,如今只有一种味道,就是浓郁的药味。纳兰想起以前对青梅表妹说过的话,他告诉过她,在书里看到,那芍药花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,叫将离。那时候,青梅为这个名字感伤了许久,还说好了以后不采芍药花。容若还告诉过她,他喜欢一种中药的名字,叫独活。那个时候的青梅笑道,如果可以,倒不如做一味叫独活的药,独自活着,独自悲喜,与人无尤。没想到,这一语成谶,将离成了永诀,独活也成了对他们十年相守的惩罚了。
寒疾这种病,带来最强烈的感觉,就是疼痛。这种疼痛,锥心蚀骨,可纳兰容若却咬着唇,忍着。他甚至渴望这种疼痛,因为只有在疼痛的时候,他才能清醒地面对自己,深刻地知道,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至爱之人。
病痛昏迷的之时,他无数次在梦里看到青梅表妹,似乎永远都那么安静。青梅依然坐在绿荷苑的长廊,和暖的阳光静静地照在她的罗纱裙上,青梅面容贞静,温柔似水。池塘里,有着不会凋谢的荷花,不会死去的鱼儿,还有那只雪花猫,还一直偎依在她的脚下。
纳兰每次在睡梦里都痛得不能呼吸,也许这场病,是为了祭奠他逝去的爱情,祭奠这场刻骨铭心的爱,所以他必须要病这么一次。留下伤痕,当作青春的印记,好让他在以后的岁月里提醒自己,有些爱和有些痛,是不能避免,是不能忘记的。可令纳兰万万没有预想到的是,这场寒疾,从此一直伴随着他,在他以后的日子里,会时常会突然发作。最后他也是因为寒疾,夺去了他璀璨的年华。来来去去,生生死死,不由得你不信。
因为这场寒疾,纳兰耽误了殿试了,让一路直上的青云骤然受阻。人生得意有三件事,金榜题名时、洞房花烛夜、衣锦还乡日。当然容若
他这次是不算落榜,却也耽搁了一次机遇;他与表妹相爱,却不能相守,亦属人生一大憾事。人生就像是一种交换,纳兰容若他用将近十九年的如意和平坦,换这一次的失去,也不算是残忍。如果是债,就算没有还清,也应该消释了大半了吧。容若本淡薄功名,无意富贵,本想逃离这一切,只守着诗酒和红颜,过着瓶梅清风的日子。可是容若卧床这几个月,让他误了殿试,心中难免有些惋惜的。所以在感慨万千之余,写下了一首七律。
晓榻茶烟揽鬓丝,万春园里误春期。
谁知江上题名日,虚拟兰成射策时。
紫陌无游非隔面,玉阶有梦镇愁眉。
漳滨强对新红杏,一夜东风感旧知。
又养了一段病,纳兰容若他渐渐可以起床,他披衣临窗看月,久违的月亮依旧那么的清朗。仿佛从古至今,那么多的沧桑故事,从来都与它无关,永远都可以洁净如一。无论阴阳圆缺,明月都是那么的静美。这让纳兰又想起了青梅表妹,那个安静的女子,他觉得表妹就像这月亮,宁静温和。想念至此,纳兰他心中有一种淡淡的释然。他突然觉得,这个女子,纵算没有自己的呵护,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,她也会一如既往地安静。因为他们之间有十年的记忆,十年呀,足够她用一生来怀想了吧。想到这,纳兰又禁不住又提起笔蘸上墨,在宣纸上填词。《南歌子》
翠袖凝寒薄,帘衣入夜空。
病容扶起月明中,惹得一丝残篆旧薰笼。
暗觉欢期过,遥知别恨同。
疏花已是不禁风,那更夜深清露湿愁红。
写完了这首南歌子,容若取出怀里的香囊,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表妹的情义呀。那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.并蒂莲的花样,并且此后这个女孩,只会绣这么一种花样。他终明白了,这并蒂莲就是表妹手植的相思树呀。
也许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,明月西沉,天亮时,会有霞光透洒珠帘的。其实纳兰容若自己也明白,寒疾固然可怕,可是内心的寒冷潮湿才是至要的原因。他必须要让自己好起来,重新在文字里找回自己,一个温情的、生动的纳兰容若。也许他该拾起一个男儿的抱负,去完成他心中渴求的梦想。就算不为民立命,不为史立传,也要为自己的心呀。在历史厚厚的书卷中,留下一页菲薄的痕迹,那也不枉来红尘走一走呀。
雨后天空,碧空如洗,格外清澈明净,仿佛过滤掉世间所有的尘埃,连同悲伤也洗去。悲欢如梦,人生就是一场轮回,我们还在感叹烟雨的迷蒙,阳光已不知何时将潮湿蒸发了。当我们沉浸在阳光的温暖里,又会被一场莫名的暴雨淋得不知所措。一个在世间久居的人,慢慢就会习惯这四季的冷暖、晴雨的转变,以及一切的离合悲欢、生老病死了。
这是一种习惯,不是淡漠,不是疏离,而是一种千帆过尽的释然和淡定。这种淡定,是需要日积月累的堆砌的,还有太多春风秋月的故事去慢慢沉淀。
大病之后的纳兰,推开窗,看院子里莺飞草长,蝶闹蜂语,才发现自己真的辜负了自己太多自然美景。仿佛这里每一朵花都在对他微笑,每一株草都给过他祝福,每一粒尘埃都还在将他等待。他感到这座曾经失火的天堂,又渐渐地恢复了原貌。而花园里的一切生灵都已经复苏,只有他还沉浸在过往,不知归路。
容若觉得自己应该走出去,应该抖落身上的寒气,大口大口地吃食阳光。只有这样,他才可以脱胎换骨,才可以和这里的草木一起复活。
如今的纳兰,又可以站在阳光底下,看岁月遗落在瓦檐的美丽。
他披上了衣服走出了院子,走过曲径长廊,转过假山楼台。他要去绿荷苑,尽管母亲是那么极力地反对,而他没有任何的争执,只用无比平静的眼神和语气将她打动。这是他的夙愿,了断之后,他自会给父母一个交代了。走近绿荷苑的时候,他似乎听到琴音,潺潺如流水,在乱红风中飞舞。
可是当他推开朱红的门扉,穿过曲径,那悠长的廊檐下,只看到一片空寂。池塘里,只是隐隐的漂浮着几朵浮萍,还有一些伶仃的落叶,曾经快活游弋的鱼儿不见了。阳光依旧,可那只雪猫,不知去向。这是一个失去主人的院落,但是纳兰分明看到了那个如梨花般洁净的女孩子,静静地坐在阳光下,美丽的发髻上,有他最爱的玉钗,是朵梅花形状。因为他是她的冬郎表哥呀,生在梅开季节,她不能忘。
纳兰性德(年1月19日—年7月1日),纳兰氏,字容若,号楞伽山人,满洲正*旗人,清朝初年词人,原名纳兰成德,一度因避讳太子保成而改名纳兰性德。大学士明珠长子,其母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爱新觉罗氏。
纳兰性德自幼饱读诗书,文武兼修,十七岁入国子监,被祭酒徐元文赏识。十八岁考中举人,次年成为贡士。康熙十五年(年)殿试中二甲第七名,赐进士出身。纳兰性德曾拜徐乾学为师。他于两年中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——《通志堂经解》,深受康熙皇帝赏识,授一等侍卫衔,...
白落梅:原名胥智慧,作家,散文作品在CCTV3《电视诗歌散文》栏目中播出三十余篇,多篇作品发表于《读者》等杂志。
已出版作品《你若安好便是晴天:林徽因传》、《我用尽青春只为寻你:徐志摩传》、《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》、《恍若梦中一相逢》、《烟月不知人事改》、《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》、《恨不相逢未剃时》、《人生何处不离人》、《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》、《因为懂得,所以慈悲——张爱玲的倾城往事》《月小似眉弯》《岁月静好现世安稳》《你是锦瑟我为流年》等。年出版随笔文集《时光知味》。
沈乐辰;
江苏南京未来科技城小学三年级三六班
图文源自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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